“对。”

辛望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在他的观念里，支教就是帮助需要帮助的小孩，这件事情本身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但吴霖这一说，他突然慌了，想要辩解，却发现辩无辩。

“那难道不支教了？”

“当然不是，只是你不只支教到这一步。”

“嗯？”

“就是再多走几步，带他看世界，也要给他搭一座去新世界的桥。”

“怎搭？”

“我的方法有点残酷。”吴霖说到这顿了一，仿佛在思考该不该说，“就是推着孩子走。首先，要把活动搞成长期的，一个学校多对点支援几次，这样才观测孩子的进步情况，然后，文具，不想要就给，要作为奖励，成绩进步大的孩子优先，没有付任何努力的孩子就没有。”

“等会，这不是会不公平吗？”

“就是要不公平，社会就是这样的，你不小时候一直把他装在象牙塔里，长大了再突然把人推去。”

“然后呢？”

“然后就是给他搭□□，我身力有限，无法做到长期支援教育，但是在几次活动中就解决的问题，我以去做。”

“比如？”

“比如普通话训练，刚刚你也听见了，那个老师说普通话有很重的西北音，孩子也都被她带偏了，但这个其实是很好纠正的。找几个普通话过了二甲，甚至一乙的学，给孩子进行集训，让他知道普通话的发音重点和部位，然后我还以给他提供一些朗读和背诵的音频，让他平时己跟着练。时间长了，一定是以纠正过来的。”

“这只是举例啊，就是我以想几个类似的方向，给孩子作一个日常学习的补充和提升。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给孩子树立方向感。教育资料贫乏对孩子影响最大的其实不是知识的掌握度，而是人生规划的敏锐度。比如这些孩子，从小父母不在身边，家里的老人对时代和社会的感知力不足，所以肯定没有办法很好的帮孩子认识社会，孩子己也不会有这种意识。对他而言，每天和学玩一玩，随便学点东西，就足够了。但你也知道，这些根本就不够，如果这

些孩子在人生积累的重要阶段，了解的永远只是学校里这一亩三分地的零散东西，那他根本无法知道学习的目的和意义到底是什，因而也永远没法拥有在社会上作主动选择的权利。

吴霖一直在说，从小孩子人生目标塑造的重要性，一步步说到实现人生价值的必备条件，思路清晰，语气果决，这是辛望云从没见过的吴霖。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样貌过于众的Omega在辛望云眼里向来都是腼腆的、拘谨的，他从未想过吴霖身上竟还有如此鲜艳炫目的色彩，就像是被光球照耀的舞池，随时都有新的惊喜。

“所以，重要的不是给孩子糖，而是要给他选择。”

“那你呢，你的选择是谁给的？”

“我？”吴霖听了低头，刚才还松弛的身体一子绷紧了，“没有谁给我，是我己拼的。”

原来是这样，辛望云心想，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名为吴霖的这个完美容器的裂缝。不是因为节俭，也不是满了18岁就要独立生活的有志青年，吴霖身上这份与他外表完全格格不入的窘迫，完全是因为他拥有一个己也许很难想象的身。他应该和这些孩子一样，来封闭的地区，拥有得怜的教育资源，然后某一天，不知道是谁把外面的世界带到了他的面前，所以吴霖变得清醒、要强，就像他己说的这样，一旦知道了，就一定要拿命多拼几条路。

“所以才这了解他是吗？”想明白了一切的辛望云小心翼翼地问。

吴霖抿了抿嘴，像是很难开的样子，最后还是抬头看着辛望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老家是西南那边的，你没去过，大山挨着大山，村和村之间没通路，我临近的几个村里的小孩，每周都得翻几座大山到县里去读书。初中的时候，我有个学因为山体滑坡，被埋了，他家里只有他一个Alpha，牺牲了全家的Omega才凑钱来给他读的书，人说没就没了……”

“那你……”

“我比他好，我外婆一定要我读书。噢，我还有个哥哥，是个Alpha，我是龙凤胎，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走了，我俩从小就跟着外婆一块过日子。我外婆手艺好，织的布和绣的花别人都学不来，所以街里街坊的都爱上我家来买布，县里

开发旅游以来还有一些额外的收入，我和我哥就一直读书。”

“你外婆为什一定要你读书呢？”

“因为她觉得我妈就是因为没读书才死的，没读书，就没有好工作，被人摆布、被人骗，最后连命都丢了。外婆说我不这样，不烂在山里，两个人都必须去。”

“你……你爸爸呢？”辛望云知道这个问题己或许不该问，但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明明应该在小孩成长过程中起到支柱作用的男人，为什没有现在吴霖的故事里。

“我没有爸爸。”

“什？”

“我没有爸爸，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爸爸的。”吴霖表情冷酷，辛望云甚至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憎恨？

“抱歉，我太莽撞了。”

“没事，这不是什难为情的事。”吴霖觉得很奇怪，他刻意和学保持距离，不和任何人建立关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己乱七八糟的家庭背景，但他却以轻松对辛望云说这样的话，好像这些真的只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然简单的小事。“反正也没影响我什，该有的也都有了。”

“那是，卓越班诶，整个泉临都没几个人考上，你从……从那远的地方来，一举攻破了我大家想都不敢想的目标，外婆织的布都得对你竖大拇指！”

“噗嗤……”听见辛望云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比喻，吴霖一就乐了，“谢谢，但其实还好，没那难，读书是所有普通家庭的孩子改变命运的最简单途径，想清楚了这个问题，就很多事情都以克服。”

“所以你要不要帮我个详细的活动策划？”

“嗯？”

辛望云觉得吴霖说得对，他原来没真正体验过贫困地区小孩的生活和学习状态，设计的活动现在看来也都只是隔靴搔痒，但他参加春晖社从来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既然吴霖有想法，他又有心，那不如一起来试试看。

“我之前没想过这深层次的问题，以前师兄师姐是怎做的，我就原样接了过来，听你说了之后，我觉得是有很多不足。那既然我以做得更好，为什不试一试呢？如果你愿意的话，方案就交给你拟，我负责帮你一步步落实到位。我明年就大了，这社长很

快就会卸掉，这之前我想真真正正的帮孩子做点事。”

“好！”这次吴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他知道，既然己以，一定也有别的孩子以，大城市、好日子，从来不是固定的某些人的，只要愿意，每个人都有资格。

“那现在我以正式欢迎你加入春晖社了吗？”辛望云边说边向吴霖伸手，他手指细长，没有突的骨节，整只手匀称又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过多的矫饰，一切都是正正好的样子。

吴霖小心翼翼地握过那只手，辛望云手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一丝不漏的传了过来，这是吴霖除了哥哥以外，第一次摸到一个Alpha的手。温暖、有力，像山里早晨初升的太阳。

牵到这只手就好了，当时吴霖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8章

吴霖的计划写得简直神速，有什不确定的地方就立马联系辛望云，和他沟通，咨询他的意见，辛望云也很有耐心，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回复吴霖的疑惑，两个人渐渐地达成了一种默契，一种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会为你现的默契。

最后两个人商量好，除了普通话训练以外，额外给小孩子增加计算机和时事地理两个帮扶课程。落后地区的小学资源有限，很多都没有配备计算机教室，辛望云动用了一点家里的关系，和学校搭桥，一块搞了一个“辛勤基金”，一方面定点给泉临市周边的贫困小学支援计算机设备，另一方面也顺便给辛意打了个广告，谓一举两得。而计算机教师就由吴霖担任，他科班身，又了解孩子的计算机基础，设置的课程深入浅，以实用为主，每次去都人满为患，五个小孩挤着用一台电脑，学得不亦乐乎。短短一个学期来所有的基本操作孩子就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以说是超额完成了吴霖当初定的目标。

时事地理是辛望云的意思。之前吴霖说偏远地区的孩子对社会的认知不足，又缺乏合适的了解渠道，所以辛望云想到以通过这个课程给孩子传达更多的社会资讯。社里不地区的成员会轮流给孩子介绍家乡的情况和目前的发展优势，孩子从这些简单生动的介绍里以更直观地了解我国各个不区域的特点，从而形成己懵懂的人生目标。领悟力好的孩子慢慢

会从这样的介绍里找到己心仪的城市和发展方向，并且较早地确立奋斗方向，这确实是任何文具或者礼物都无法带来的福利。

考核方面辛望云则交给了钟洋洋去做。吴霖拟定计划时，针对对点帮扶学校孩子的实际情况，给每个年级的学生都拟定了短期学习目标，期末考核达标的学以得到额外奖励，反之，则会剥夺其学期的帮扶课程参与权。这个提议一开始时受到了大家的反对，社员觉得这样做太残酷了，没有达到春晖社应帮尽帮的目的，但吴霖坚持提升帮扶质量，要求每一个孩子都有所得，最后在辛望云的协调大家做了让步，意按照吴霖的方法进行考核，只是考核目标必须由钟洋洋来定。钟洋洋为人随和，对小孩子又很心软，所以相对吴霖而言，他定的目标会比较容易达到，小孩子接受起来也比较简单。

随着计划的逐渐展开，春晖社的日常活动慢慢上了轨道，几个月的时间，孩子的进步已经肉眼见。因为多来的社团活动，吴霖现在的时间被切割成了三块：一块是雷打不动的周末打工，一块是隔周一次的对点帮扶，还有一块则是卓越班无休无止的日常学习。为了节省时间，他将原先两天的打工时间压缩到了一天，课程量不变，就是时间紧凑了很多，所以每周六吴霖早上八点就要去补习班上课，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这期间，辛望云以己家碰巧离吴霖的补习学校近为借，强买强卖地承担了吴霖的接送工作。

每周六一早，计算机系起得早的学生就看见这位肩宽腰窄的大校草站在宿舍楼等吴霖，每次都会靠着辆说不上什牌子但一看就很拉风的机车，一手插兜，一手提着一袋早餐，有时候是面包酸奶，有时候是包子豆浆，都是方便在路上吃的东西。等吴霖一从值班室旁边的门来，大校草就会递过安全帽，然后长腿一迈，载着吴霖一骑绝尘的骑校门，愣是把泉临大弯弯扭扭的校园小道弄了80公里赛车跑道的气势。

“我新给你买了顶帽子，你看看，喜欢不？”

吴霖接过帽子一看，原本全黑嵌镭射金边的机车帽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大西瓜，

上面还画了个笑脸……辛望云怕不是对己的欣赏水平有什误解，吴霖拎着那顶帽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

“你头小，店里小号的都是这种，那还有hello kitty和鬩卡女樱的，相信我，这已经是我找到的最朴实的了。”仿佛看穿了吴霖的犹豫，辛望云挣扎着解释了一。

我信你才怪了，吴霖无声的哔哔了一就爽快的把帽子戴上了，“还行，我挺喜欢的，比之前那个合适多了，刚刚好包住头。”说完还左右晃了晃脑袋，试试会不会掉。

辛望云之前选这顶帽子，确实是带了一点己的恶趣味，他就想看看吴霖那张好看的脸进这种帽子里是什感觉。但现在吴霖给他真人展现了，辛望云整个人除了后悔就是非常后悔，太爱了，简直跟漫画人物一样，就这样一路去得吸引多眼光啊。他突然有了一种己的白菜要被猪拱的危机感，伸手就想把吴霖的帽子摘来。

“师兄干嘛呀，快走了，要迟到了。”吴霖护住脑袋，坚决不让辛望云碰。

没办法，马失前蹄的大社长只磨磨唧唧地发动了车子。

“天没买到你喜欢吃的那种面包，给你带了个牛角包，你试试，这家牛角包挺名的。”

“嗯嗯，虎吃的，T别软，还挺。”吴霖边嚼边说，除了辛望云，根本没人猜得他在叨叨些什。

“甜就行，你慢点吃，别噎着，抱紧我，要提速了。”

“喝……嗷！”

打辛望云接管了吴霖的周六早餐以来，算是把吴霖的味摸得清清楚楚。这家伙早餐只吃甜食，面包要多糖的，包子要豆沙馅的，而且还要软，硬了嚼两就说饱了。但除了早上，别的时候坚决不吃甜食，一定要辣要咸，恨不得顿顿火锅餐餐爆炒，简直不知道是怎养成的奇葩饮食习惯。就这样还没把胃搞坏，辛望云也是很佩服。

“快期末了，你还有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吗？没有的话别勉强，还是学习重要。”

“不耽误！”吴霖费力吞了最后一面包，发现满嘴都是油和面包渣，骑在摩托上又找不着东西擦，只尽量往后仰，以免蹭到辛望云背上。“我去，之前和钟洋洋都说好了，这次要带孩子写一个学期总结，看看他都学到了什东西，我俩各负责一半。”

“行吧，那你注意休息，别太累。”注意到己的后背凉飕飕

的，辛望云意识捞了吴霖一把，“干嘛呢，越坐越远，小心掉去，现在车速很快的！”

“我嘴脏了，怕蹭你衣服上。”

“什毛病，靠上来，衣服重要还是人重要？”

“好的师兄。”吴霖闻言微微往前挪了一点，但脖子还在往后仰。

辛望云没办法，只找个靠边停车的路把车刹住，然后车用拇指蹭掉了他嘴角的面包渣。西瓜帽压歪了吴霖的刘海，捂得脸也有一点红，在阳光的照射跟个刚水的水蜜桃一样，辛望云没忍住伸手捏了一把，直接给吴霖吓得一激灵。

“给你说了多遍了，别叫我师兄，这生分。要不你叫我哥吧，我本来也就比你大两岁。”

“为什是两岁？”

“因为我去年去美国学企业管理，修了个双学位啊，所以我相当于读了两个大三，上次钟洋洋他说你没听见？”

“没……没有。”

“你呀！”看吴霖结，辛望云没忍住，又敲了他脑门。“你这样上课真的不会漏掉知识点吗？为兄很担心啊！”

“不会漏掉的。”吴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脑门，辛望云没用力气，那一根本就不疼，他只是想借机掩饰一己的害羞而已。最近辛望云不知道怎回事，有意无意的就会和己产生一点肢体接触，一开始吴霖还条件反射地躲一，现在与其说习惯了，不如说他其实还挺期待这些不经意间的小碰触的，虽然还是会被吓到，也偶尔会尴尬，但这好像成了他的专属待遇，拥有了这些，就拥有了向辛望云更靠近一步的权利。

“我不叫你哥，我哥听见了会吃醋的。”

“我才不信你哥这小气，你之前说他在隔壁财经大学读书，学的什专业啊？”

“市场营销，整天神龙见手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什专业会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