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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读《聊斋》,心里常常涌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本书上的鬼狐,都比人可爱?”后来我在中国这个社会混了几年,懂得了一点事情,才明白了蒲松龄之所以谈鬼狐,说梦话,乃是借此骂人的。有话不能直说,在我们这古老的封建专制国家,原来是由来已久了。
民国成立以后,实际上仍是军阀的封建专制,谈不到近代民主国家的所谓言论出版自由。但自“革命成功”,国民党一党统治了全国十七八年了,“三民主义”、“民主宪政”,在国民党统治下始终只是说得好听的名词,实际存在的还是专制主义,以言论文字获罪而遭受逮捕、坐牢、枪杀、活埋,以至暗杀者难以数计。
在这种情况下,谈鬼说梦式的说话,仍然有它的地位。抗战以前,有一年的《文学》新年号,曾特约了几十个作家谈梦,我也是被征文的一个。因为我是一个不愿白日做梦的人,所以没有写。后来看见那梦话连篇的,大都是把自己的真话或希望以说梦话的方式表达出来,隐隐约约,吞吞吐吐,什么“抗日了……”,“书报杂志不被禁止了……”等等。一方面固然觉得比不说为强,另一方面也才知道这时还是一个谈鬼说梦的世界。
抗战以后,大后方开始似乎还有点清醒的气氛,但不久又走入了梦的世界,出现一些说梦的名作,张恨水先生也做了“八十一梦”之多!真可谓洋洋大观、沉沉梦境了!这还不算什么,令人惊叹的,是不久之后,国民党的专制老爷们,竟把他们在生意场上用得很熟练的“专卖”、“统制”手腕,伸张到梦的世界里来,使得做梦也没有自由,形成了“自有生民以来未之有也”的奇观!于是梦就分为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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