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拾夕刚发力支起来的身子,还没高五公分,又跌了回去。
院长忍不住拿了另一支话筒,回过头,替缪相安催促道:“三排七号,快点起来啊!”
周的目光慢慢聚拢,看向了她的位置。
童拾夕低着头,恨不得脸长在桌上,从人群缝隙,她分明看到缪相安嘴角的幅度扩大,金丝眼镜的眼睛慢慢眯起,神色不明,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货不对板。
院长站起来说道:“这位女学,缪教授又不会吃了你,别紧张,赶紧起来回答问题!”
饶是她不站,缪相安肯定也知道,他大外甥变成女人啦!
她猛地站起,嘴里的话一字一字迅速往外蹦:“抱歉是我的错,刚刚太紧张没想到竟有机会和缪教授这优秀的前辈说话,一时脑子发热肢发麻昏聩不已这才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来此也是因为十分瞻仰缪教授,教授力又高长得又好课太难抢了,我抢了许久还让朋友抢了许久怕事甚至还动用了很多渠道就是怕错过这一次聆听人生圣音的机会,希望教授够看在我对您的敬仰之情,稍微包容一我的存在......”
“你等等。”缪相安开嗓,打断了她。
童拾夕处乱瞥的眼神对上了男人的脸,她这才发现缪教授不知何时摘了眼镜,正怔怔看着她,仿佛要在她的脸上找更多一些什别的痕迹来。
缪相安没有赘饰的一张脸看起来更加年轻,和方老师的电脑屏上那张脸不一样,清晰的面孔清俊秀美到了极致,薄唇抿紧,他眼睛为了看得更加全,狭长的眼睛睁得充分。童拾夕心头一动,心中又联系上了一些事情。
她先前从未见过缪相安,但既然也是缪相宜的弟弟,有些地方总归是相似的,只是,太像了。像到仅仅是这一张脸,就让她从一个人想到另一个记忆深处的人,再到一段被她封存的记忆与心意。
众人看着教授在说完等后,和学生眼对眼,遥遥相望许久,半天没有一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快就不敌寂静,开始三三两两咬起耳朵。
骚动让不合时宜的联想止步于此。
漆黑的圆瞳长时间一瞬不瞬,方才眼中闪烁的光像是火苗,燃烧过又被人为的掩盖起来。
缪相安嘲地一笑,“这位学为了见我做了这多准备,看来是很了解我?”
“其实也不算很了解啦。”
童拾夕拿不准缪相安这是什态度,不过既然没有当场戳破她代课的事情,那姑且算他仁慈,在这一码上,放过她了。
缪相安笑容冷淡,朗声说:“那就是对风投了解充分了,请回答我的问题吧。”
童拾夕小声吸气,平静认真地说:“我觉得是投机取巧。”
一片哗然。
在场的领导脸色难堪,听童拾夕之前那一番话,还觉得她很会吹捧。
现看来,这真会吹啊,他要是缪相安,指不定现在肺都要被她吹得气炸了。
谁知,缪相安面色不改,继而问道:“只有这点?”
童拾夕浅笑道:“当然不止,高风险高回报,对于投资者,风险投资行业里小投是浅尝即止,品味人生得与失,大投就是您说的,一场在开赌之前就开始的长时间
的豪赌,无论输赢,直接决定参与者的一生荣辱。”
“......那,风投的行业人便是我说的,在豪赌之中投机取巧,只为赢一字发的者行家了。一直都赢,是很厉害的……”
缪相安不是真的教授老师,没有给任何评价,单刀直入地说:“除了为赢,还为不输。我只看结果,投入精力不算,只要最终将投资金额全数带回账,也算不虚此行。”
童拾夕乖巧补充:“是的,每一次的累积的经验才是每一位风投从业者的底气,是力的证明。”
缪相安神色淡漠,上臂微扬,空着的手掌打着手势,让她入座,似是不耐烦了。
童拾夕一落座,心跳后知后觉愈跳愈烈,刚才说了什,己压根没有细致揣摩,只是为一时失言说的带有贬义的“投机取巧”一词反复修饰好看。
向台上那个男人看去,她慢慢观察,对方冷漠优秀得独角戏般的演讲也落落大方、侃侃而谈,俊美面容难掩的睥睨神色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这样的人,总是强大且冷漠高傲的。
童拾夕心中那些微妙心思去得干干净净。
像。也太不像。
终究不是那个人。
哪怕是胞或者是相伴成长的兄弟姐妹,长得再像,成长境遇相,性格也有完全没一点重叠的地方。这一点她原是就清楚得很。
......
讲座一结束,童拾夕就起身要跑。
有人用言语将她更快拦截住。
“那位穿黄色裙子的姑娘,稍等。”
童拾夕被她的课任讲师打趣:“小童学,前途无量,恭喜你追星成功。别忘了要签名啊。说不定就是彼光的敲门砖啦。”
面无表情的童拾夕被年轻的金融学讲师推了回去,她拿着背包,一转身就看到缪教授看着她,眼里无风无波,只是如潭一般深邃的目光死死黏在己脸上。
童拾夕:“......”
她就知道,就大侄子忽变女学生这件事上,缪相安不会轻易放过己。
......
金秋十月,夏蝉复鸣。
数小时的讲座过去,日头已经悬挂在了未来楼这柄残刃之中,漫天热烈焚烧的火烧云,将炙热的色彩挥洒在所有附着的地方,竟有种末日凄凉肃杀之感。
水池中是霞也是火,玻璃上是影也是火,万物上是光也是火。
这火却不达缪相安眼中,让她想起方老师桌面上那张他的证件照,表情无生气,眼中死气沉沉。此刻的他,除了审判的眼神瘆人,作为鲜活的存在倒也没有那怕。
她的眼神和低头看她的男人一对视,就连脸带头,颤巍巍地埋了回去。
也不是害怕,她很害怕什。只是心中弥漫着未知缘由的惆怅。
童拾夕走在男人身侧,老老实实,目不斜视,如果不是缪相安时不时总要看她的发旋一眼,她也许早就走着走着就把己走丢了。
两人渐渐踱到西校区的飘桂大道,两旁成林的植株都是结着白若霜、金作星、丹如蜜的三色桂树。
芳香馥郁,童拾夕猛吸一气,挤痛心疾首一句申辩:
“对不起,我不应
该......”
“你是童家人。小卓怎会和你交好?”
缪相安和她时开,却完整地先将己地话表述清楚,还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童拾夕愣住了,缪相安应该是听到别人喊她“小童学”了,前半句话的吻笃定,让她不解的是后半句。
盛着夕阳的眼眸有着漂亮艳丽的色彩,她仰脸看他,表情有点傻傻的,问:“我和宁英卓是朋友,有什不应该的吗?”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按照小卓的性格,应该很难交到朋友。”缪相安丝毫不给他大外甥留面子,“他小眼高于顶,被两家老人养坏了,猫嫌狗厌的。”
童拾夕听着,不做反应,心中无比赞。
缪相安有些迟疑地开:“英卓这孩子和我有点像,倔得慌,要读经济学也是想向我靠拢。听他妈说,他硬要来宁垣大学,是为了什人。天的讲座,他的参与名额是我安排的,但他没来,让你来,是想向我宣告什吗?”
欲言又止,再次反复审视她的脸。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什特别的,却莫名吸引童拾夕继续听去,一时都忘了反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这看来,他来宁垣是为了你?这小子……”
童拾夕的笑容有点僵,熟悉地开启否认关系回复功,一脸正直且冷静地回答:“他舅,您误会什了,我之间是钢铁般的纯友谊!”
缪相安微不查地一挑眉,“……”
童拾夕:“他舅,你不知道,宁英卓他从小就欺负我,虽然他……”
缪相安:“……嗯。跳过这些俗套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直接点。”
童拾夕握拳道:“宁英卓他脾气太臭了,我不喜欢他。”
缪相安意犹未尽般接着问:“就这些?”
童拾夕:“他太幼稚了。”
缪相安还似不够满意,“……”
童拾夕气鼓鼓的,“他用我的钱,还觉得理所当然。”
缪相安不知想到什,满意点头,道:“好吧,闭嘴,我相信你不喜欢他了。”
童拾夕热泪盈眶着看他,“感谢舅舅的理解。”
缪相安眉头一皱,“这个头衔还是算了,既然你和他不是这个关系,就没必要这称呼我。”
童拾夕乖乖地回应:“好的,缪教授。”
“……”
“……”
两人一时无话。
童拾夕受不了,炉火纯青地使起撒娇话遁术:“其实……缪教授,我觉得宁英卓和您,并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