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灵陌一愣,扭过头来看着那块令牌,又抬头看向他:“你答应让我宫了?”
“是,是不在外面过夜,去了还要回来。”赵辰轩抬眸,别有深意看着她:“如此,你就别再闹了吧。”
第47章 朕升你的官,你就该感恩……
孙灵陌被他一句话噎了噎吗, 故作凶恶道:“谁跟你闹了!”
她伸手把令牌拿了起来,爱不释手地看,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上不觉现了些笑容。
“再有十二天皇上的毒就尽解了, ”她抬起头看他, 试探着道:“我在宫里三天两头地惹麻烦,让皇上费心。不如等你病好之后, 放我宫吧?”
赵辰轩心一沉。
他已经提了她的官职,若她真是一介平民身,既坐上五品官的位置, 应对他感恩德才是。多平头百姓寒窗苦读十年都混不上一官半职, 到了八十岁头发花白还不肯死心坚持科考。偏偏她轻而易举就得了高官厚禄, 即使如此还是不满意,事到如竟还想着宫。
他微沉了脸色,看着她道:“你这想宫是有了如意郎君, 迫不及待想嫁人吗?”
“我什时候有如意郎君了!”孙灵陌赶紧否认:“况我才十六岁,我为什要嫁人?我这个时候嫁人是非法的。”
赵辰轩疑惑地挑了挑眉。
孙灵陌又道:“再说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我一直深信不疑。除非我遇到一个天底最好的,一天不跟他成亲我就要担心他会被人抢走的那种男人, 我才会考虑嫁人。否则我是不会嫁的。”
她脸上略有了些神采,整个人都明显轻松了不。手里紧紧着那块宫令牌, 像着一根救命稻草。
赵辰轩无奈一笑。这丫头生气容易,欢喜也容易。只是给她一点甜头,她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无论是什情绪,都不会掩饰己。
“那你宫是为了什?”他又说:“世人庸庸碌碌一辈子,无非是为了名利二字。名我给你了,利我也给你了, 你还有什不满意的吗?”
“我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孙灵陌道:“在宫外,无论我说什做什,我都不用担心会不会不合体,会不会召来杀身之祸。是在这里,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活,稍不留神就是一顿打。我很怕疼,被戒尺打手心就会疼哭的那种,我实在是不想再被打了。”
其实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另有一半藏了起来。她是怕疼,她更会的是忍耐。她是讨厌事事都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地活着,她也知道随遇而安的道理。真的到了一个环境里,她会随着那个环境改变己的言行。
她想离开宫的真正原因,是赵辰轩。
她是在赵辰轩跑去天牢救她的时候定的这个决心。当知道了他身份的那一秒,她就告诉己,必须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拖去,她就越舍不得,离开的时候就会越艰难。
她一直都是极清醒的人,正因为清醒,所以她比
谁都要明白,她不舍不得。
赵辰轩却是在她的字眼里深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他突然想起了从天牢里把她救来后,孟殊则检查过她身上伤处,发现她身上除了有被范扬拷打过的痕迹外,还有被击打过的淤痕。那些淤痕已经很淡,几乎快要痊愈,应是之前早就受的伤。
“你进天牢之前是不是也被人打过?”他问她。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孙灵陌不想再小题大做。况且鲍敏虽然跋扈,他的父亲鲍中延却是货真价实的朝廷栋梁,将来还会立不功德,她不因为一件小事就把他牵扯进来。
“没有,”她说:“你为什要这问?”
表情之真挚生动,让人不想相信也难。
赵辰轩并不信她的话,但也没再追问去。沉片刻,说道:“你现在是朝廷命官,不会有人再敢轻易处置你。”
“我真的不想当官!”孙灵陌不死心地道:“我求你,你就放了我吧!”
“孙灵陌,”他突然冷着嗓音叫了她一声,脸上神色开始不耐:“你知不知道华佗是怎死的?”
孙灵陌在他渐趋寒凉的目光里开始害怕起来。
“你以为朕封你五品官,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他的声音重重砸在她心上,每一个字都彷如千钧般,压得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你现在不是寻常草民,你是有官职在身的医女,除非你到了年龄,告老还乡,否则绝不宫!”
孙灵陌被他最后一句话刺到,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
他的意思是,要耽误她一辈子吗?
“那你为什还要给我宫令牌?”她捏了捏拳头,有气无力地说:“你不怕我去了就不回来了?”
“花钿和罗安跟你早就认识吧?”
“是。那又怎样?”
“你倒是惯会收买人心,养了他两个好才。那日若不是他冒死闯进容妃宫里,恐怕如你的尸首早就僵冷了。”赵辰轩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会,说道:“你就这走了,确定要把他两个留在宫里吗?”
孙灵陌听明白他话中所指,眼中不知不觉染了怒意,倔强地看着他道:“花钿和罗安是我朋友,不是才!”顿了顿,又道:“皇上为了我一个小大夫倒是煞费苦心,竟然想用我朋友性命来威胁我。”
“是你太不听话!”
赵辰轩声音里泛着冷:“朕见过这多人,你是最不听话的一个。朕让你乖乖待在宫里,你就该感恩德地待在宫里,而不是三番两次违背朕的旨意。”
话里带着威胁。
这会的他,开始显现一个帝王天生的威严来,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脸上不带多表情,都感觉得到他身上透来的蚀骨的冷意。
孙灵陌并不怕他,她从来都没有怕过他。她手里一直攥着筹码,筹码是他的命。
这个世上,除了她以外,无人再救他性命。
“皇上的药快喝完了吧。”
她说,嘴角甚至带了点笑:“才这就再去配些。离十九日之期已不远了,我配的药皇上须得好好喝,千万不间断。”
她站起身来,缓缓在他面前跪了来,叩首道:“才恭送皇上。”
赵辰轩面色遽冷,微蹙了眉看着她。
孙灵陌抬起头:“不知才这样,算不算听话?”
她一头厚厚的长发密密铺在背上,遮挡住她瘦削的肩膀。因为整个人的消瘦,显得两只眼睛愈发大起来。就那倔强隐忍地看着他,旁的女人看到他时会有的喜悦和依恋,在她眼里不见一丝影子。
他明明是看见过的,在己的身份没有彻底暴露之前,她分明是会对他笑的,每次看着他,眼睛里总好像泛着光芒。从身份暴露后,她眼里的光芒彻底隐灭去,转而变成了一种刻意的疏离。
他的心情就坏了起来,冷冷地看了她一会,起身拂袖而去。
陈在外头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等皇上走了,进屋来说道:“孙大夫,你何苦每回见了皇上都要与他争吵!他是皇上啊,稍有不顺心是会砍你脑袋的。”
“就算砍我脑袋,也要等着我把他的病治好之后再砍。”
孙灵陌从地上站起来,仍旧坐回椅子里。
还剩十二天而已。
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养好时,她拿了新做来的一瓶药膏去了医官局。
她刚推开医官局的大门,里头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来。
低等级的医士还只是偷眼打量她而已,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医官却是满脸鄙夷之色,扭过了头故意不去看她,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有辱斯文。
那些小药童不敢得罪这位初初入宫便一步登天的成和大夫,互相对视一眼,都过来与她见礼。
他偷眼打量她,她身上穿回了女装,一件颜色素雅的浅蓝色穿花百迭裙。柔嫩的颜色配着她素净白嫩的脸,愈发显得她清丽柔美起来。
小药童不由得又想,怪不得皇上这器重她,瞒天过海也要把她带进宫里。却原来是位绝色的小美人,通体气质甚至要好过容妃。
满天有哪个男子不爱美人。如此想来,皇上千方百计要保她的命,甚至不惜违背祖制都要提她官职,都有迹循了。
小药童面色各异,心怀鬼胎地打眼瞅她。
孙灵陌没注意到他面上神色,急匆匆地就走了过去。
药房里,丁修正对着一堆药材念念有词,背诵各种草药习性,归经及用途,却在续断和百部两种药材前卡住了。
孙灵陌过去提醒了他两句,丁修醍醐顶般拍了拍脑袋,说道:“懂了懂了,我算是知道了。”
他抬起头,见孙灵陌虽是大好了,脸色却还有些苍白,便道:“孙大夫不多休息几天,到医官局来做什?”
孙灵陌把药膏给他,说道:“这是我从书上翻到的一个妙方,治麻子很有效。你只要每晚临
睡前把抹在脸上,半月后,保管一粒麻子都没有了,以后就没有人再敢叫你王二了。”
丁修满脸惊喜地接过来,泪道:“孙大夫的药,我是信的。”说着就要跪。
孙灵陌把他拦住,说道:“上次贵妃发难,那凶险的时候,你还跑过来为我说话,我然应该报答你。药你安心收,不用多言。”
丁修笑道:“孙大夫身份尊贵,却是不嫌弃小的鄙,在医官局里每每帮衬,还肯教小的医术,小的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积了德行,这辈子才走这大运。”
碰巧卫继从旁边经过,看见换了女装散了发的孙灵陌,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冷着脸色走了。
丁修已看见了他,对孙灵陌道:“孙大夫此次连升三级,气坏了那帮绣花枕头,是要受些冷眼的。特别是这个卫太医,一天到晚阴沉沉的,脑子里只是想着怎成名怎升官,你没来时他看孟大人不顺眼,想蹿了他的位置。你来后又视你为眼中钉,看你官升得比他都高,现在指不定怎恨你呢。你千万要提防此人,别被放了冷箭。”
孙灵陌一笑:“不用担心我,你回去好好学医,先让己升了官才是要紧。”
丁修傻呵呵笑笑:“我一个平头百姓身,又不像孙大夫这样有真本事,往后混上个医士就不错了,不敢再奢求别的。”
远处有人喊他过去取药,他应了一声,说道:“孙大夫,我先过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