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泥种带回她房间里去,好好看着她,不许她离开半步。"德拉科解开袖,卷起衣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托普茜立刻朝赫敏走来,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快步离开。赫敏扭头望了一眼,只看到德拉科走向他的父亲,鬩杖已经握在指间。
赫敏回到房间不过半个小时,惨叫声便响了起来。
尽管几乎相隔一整座庄园,声音依然清晰闻,伴随着惨无人道的痛苦回荡在屋内各处,仿佛是从墙壁中冒来的一般。
纳西莎猛地一惊,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变得煞白,惊恐地喘息了一声。
这是赫敏数月以来头一次听到肖像发声响。
"那—那是个人。"赫敏说道。"卢修斯把抓了回来。"
纳西莎盯着赫敏看了一会,又跌坐回椅子里,两手搁在膝头。
惨叫声持续不断,丝毫没有停来的意思。
赫敏瞥开目光,试图吞咽,却觉得己的唾已经发酸。她举着颤抖的手,艰难地翻过书页,文字在她眼前游来荡去。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剥皮咒。长而凄厉的惨叫声让她想起了当年的科林。
书本从她手中滑落到了地板上。她几乎都没注意到。
她真希望己此刻还使用大脑封闭术,或者至让思绪恢复清晰,这样的话,所有的那些死亡就不会停留在她脑海的最前列了。
她抬起双手捂住眼睛,想要清空大脑。
全都是血。会流一地的血。还有皮肤。肌肉。最后是器官。一层又一层地剥落来。直到露阴森的白骨。
她只想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远离那些声音,逃避己明知正在发生什却又无为力的事实。
如果她试图做些什,试图去求德拉科停手,那就会危及到他、她,以及他的女,还有西弗勒斯、金妮和詹姆。
她开始缓缓走向墙角,尽量不去听那没完没了的惨叫声。
她一面走,一面瞥了一眼墙上的肖像。纳西莎强作镇定地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畏惧的神情,像是在强忍着不哭似的。
赫敏停脚步,迟疑了片刻,转身朝肖像走去。
赫敏伸手。指尖触上画布时传来一阵痉挛。纳西莎抬头看着赫敏,表情僵硬。她皱了皱鼻子,防备地撅起嘴唇,朝椅子里缩了缩。
赫敏站在原地等待着。
然后,纳西莎蓝色的双眼闪烁了一,嘴唇微微扭曲,颤抖起来。她慢慢挪到了椅子边缘,一只手伸了过来,直到她的手指最终停留在赫敏手指的画布里。
赫敏就这一直站在肖像前,直到惨叫声终于停止。
整座庄园一安静来,赫敏的手便从画框上垂了来,转过身去。她的胃紧紧扭在一起,就像有什东西从身体里面死死勒住了她。她恍恍惚惚地走回床边,在床前站了好几分钟。她的耳朵里仍听到方才的惨叫声,仿佛声音被狠狠烙在了她的耳
上。
她紧紧蜷成一团,缩在床和墙壁间的角落里,两眼无神地盯着地板。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德拉科正跪在她面前。他凝视着她,眉头紧皱,表情掺杂着犹豫和担忧,嘴唇被抿成一道又细又平的直线。
他换了衣服,她看得来他已经洗浴过。他的头发被全部梳向脑后,泛着湿气。
她默然不语地看着他,不知道己该说些什。
目相接,他的神色变得越发苍白憔悴。
他没有向她伸手,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望着彼此,感受着所有一切的沉重。
他似乎在等着她先做些什,比如伸手去触碰他,又或是把目光移开。
"有没有说什会暴露你身份的话?"赫敏终于开问道。
德拉科的眼睛闪了一,她看见他的指关节开始泛白。"没有。我当时没有留任何痕迹。"
赫敏的嘴唇轻轻一抽,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你所做的每件事也都算在我头上。每一道咒语也是。"
"时间不早了。晚你想吃东西吗?"德拉科边问边端详着她。
赫敏抬眼看了看时钟。德拉科带她去的时候才刚过正午不久,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整整一天时间,就这样白白过去了。她的研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她甚至都没有努力思考过。她只是惊恐地站在肖像前,听着一个马人被折磨致死的惨叫声。
她从来就没做成任何一件事。恢复记忆之前没有,想起一切之后仍然没有。她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从前那个赫敏·格兰杰的影子罢了。就像挂在墙上的纳西莎肖像一样,她只是德拉科所的那个人留在世间的一道伤痕累累的影子而已。
她的颤抖起来。
"赫敏…"
她收回目光看着德拉科。
他仍注视着她,表情极为不安。他慢慢向她伸手,却在半空停了来,又缩了回去。"你想吃东西吗?"
她抿紧嘴唇,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又闪了一,但似乎并没有对她的回应而感到惊讶。
他站起身,看向别处。"我会送无梦酣睡剂过来的。我父亲要我晚陪他吃饭。如果你需要什,就告诉托普茜。"
他没有再多说什便离开了。
她应该多做些研究的。这才是她应该去做的。
是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原地。
托普茜拿着一小瓶无梦酣睡剂现在房间里,一声不响地把鬩药放在赫敏身边。
午夜的钟声门厅的方向传来时,赫敏仍坐在床边的角落里。德拉科就在此时悄无声息地幻影移形来到房间。
"你还醒着。"
"我想知道你什时候回来。"她站了起来。
她向他走近,把脸埋进他胸前的长袍里。距离霍格沃茨之战的两周年纪念日只剩不到一周了。
他试探性地用一只手抚上她
的头发。
她抬眼看向他,望着他在昏暗的光线闪烁着的银色眼瞳。
她勉强挤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到床上来吧。没有你的话太冷了。"
—
"西弗勒斯预计在六天之内就会到。"二人在树篱迷宫中散步时,德拉科开说道。
赫敏感到己的胃顿时沉了去。"哦。"
她不知道说什好。她盲目地向前走着,直到走进一条死路。然后她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面前成排的紫杉木,咽了唾沫,努力想着该说些什。
她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站在她身后的德拉科。
"我再去一次藏书阁吗?就这一次。我只是想要再进去看一次。"
德拉科盯着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我父亲天不在家。我带你去。"
她沿着一条又一条过道绕过高耸的书架,感觉到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她,仿佛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化不开的沉重,压得她传不过气。
她一面从书架上一本十五世纪算术占卜公式百科全书,一面瞥了他一眼。当她看到他的表情时,抓着书脊的手指禁不住颤抖。
那是一种徒然神往的哀伤。
对于他来说,她所做的这些等于是在窃取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时间。如果她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办法,那这所有的一切—那些她原本以与他相伴的每分每秒—就全部浪费了。
她的颤抖起来。她垂头,咬着嘴唇,把百科全书和旁边的本书一起从书架上取了来,摞成一堆。
"这几本也要。"
—
第二天午饭时间过后,德拉科前脚刚踏进赫敏的房间,她便率先开了:"我知道我缺了什东西了。有了,我就去掉你的黑鬩标记。"她两手空空地坐在床沿,一旁饭菜完全没有动过。
他在门停了来。"哦?"
她的嘴角动了一,然后她低头看向己的双手。
"我是用算术占卜推导来的。我甚至还让托普茜把每个数字都写了来—以确保我没有算错。"她声音空。她垂着头看着方,微微颤抖,然后她强迫己抬头看向德拉科。"凤凰的眼泪。只要我有一小瓶凤凰眼泪,我就做到。"
她还不如说她想要天上的月亮。
德拉科站在原地怔愣地看了她好一会,才眨了眨眼。
凤凰很哭泣。每次流泪都是为了治愈眼前所见的伤,而非为了把眼泪保存来或用于制药。想要买到凤凰的眼泪,必然要花费天文数字级别的金加隆,是以买家最终更有退而求其次,选择稀释过的独角兽血。而对于卖家来说,要想找到真正的凤凰眼泪,也需要耗去数年光景。
她咽了唾沫,手指不安地捻动着袍子的布料。"也许—如果我从头再来一次,我还有些别的发现。这次是我一开始就选错了角度…"
她的身子搐了一,肩膀也跟着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