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和常文政刚要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一队士兵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常文政驻足,温白想要上前看清一些,就被常文政用胳膊揽住了:“当心!”
温白眼神好,道:“是李副将。”
常文政放松了警惕,李副将带着三十几个人奔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常文政跟前:“将军…属该死!拦不住敌人…只剩这多弟兄了…”
常文政托住他的手,沉重道:“是我大意了,起来吧。”
李副将缓缓站了起来,还没有站直,就从袖里掏了一把匕首,刺向了常文政的胸,在场的士兵一片哗然。
温白愣住了,他愕然地长着嘴,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常文政身体抖动了一,他失声:“舅舅…”
常文政不置信地看向李副将,抬脚把他踢飞了,己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温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急忙扶住常文政,哆嗦道:“舅舅!你流血了…”然后,温白冲周嘶喊道:“军医呢?快叫军医啊——”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常文政脸色憋的通红,他死死地抓着温白的胳膊,避免让己倒去,指着一脸痛苦的李副将:“你…要杀我?”
李副将举着那把匕首,有些恍惚,即使被刺了,常将军也没有想杀了他,只是把他踢开。
李副将痛不欲生道:“将军,属实在是有苦衷啊…属对不起您!”说完,就用那把匕首尽了。
常文政虽然满心疑惑,但抵不住胸传来的剧痛,昏厥了过去,只听到了温白语无伦次的呼唤,还有周遭士兵的惊叹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士兵把常文政扶进了寨子里,正好军医也过来了,温白焦心地看着军医面色凝重地给常文政包扎诊治,末了,温白焦急地问道:“大夫,我舅舅他怎样了?”
军医重重地叹了气,对温白道:“二公子,老朽就不与你说废话了,将军他伤及心肺,怕是有性命之虞。”
温白傻了:“性命…之虞?”
军医沉重地点了点头,温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连连摇头:“不是的…大夫,我舅舅他一生戎马,受过的伤不计其数,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军医无奈地叹气:“二公子,您先照看好将军吧。”
直到军医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温白才勉强回过神,他拉住军医,声音沙哑道:“大夫,要是有人问起,还麻烦大夫说将军…未伤及要害,修养几日就好…”
军医边退边道:“二公子放心,老朽都懂。”
温白等人一走,双腿一软,一股坐到了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舅舅要死了…为何会这样?他来这里不就是要阻止这件事的吗?为何…为何会这样?温白一拳砸在了己头上。
他陷入了对己的深深责之中,季白家破人亡时,他无为力;大哥被人算计丢了半条命,他无为力;就连他提前知道舅舅有难,却还是…无
为力。
他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常文政,心里不住地祈祷温玄快些来,大哥一定有办法的。有大哥在,一切都会好。
门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敲响了,温白缓过神,艰难地咽了唾沫,扶着桌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呼吸一气,去开了门。
是常文政身边的另一个副将,于刚刚李副将的阴影,温白挡在了门,扯了一个牵强的笑:“莫将军啊,有事吗?”
“公子,将军怎样了?”莫副将担忧地问道。
温白扯了个谎:“还…还好,需要注意…”
“公子啊,你就别忽悠在了,在跟了将军二十年,那一刀如何,在清楚的很,只是…我也没想到…李俞竟然是这样的人…”边说着,莫副将恼火又难过地擦了擦嘴眼角。
温白也没心情瞒去了,莫副将是长者,温白拜托道:“莫将军,军心那边还是靠你来安抚了。”
“公子放心,在定当竭尽全力。”莫副将为难道:“只是,寨中的粮不足一天了,这如何是好?”
温白被问住了,他哪里知道怎办?温白无措问道:“搬救兵吗?”
莫将军苦笑道:“公子,常家军只有五百人,二百人已经提前前往岭南了,就算是返回来也来不及了,剩的三百人已经折损了部分,我哪里找援军呢?”
温白怀着希冀道:“太守府呢?太守府总有兵力吧?”
“没有圣上兵符传召,不得移动兵源。”莫将军无奈道。
温白再一次愣住了,真完了?
莫将军看温白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也不忍让他操心了,只是嘱咐他照顾好常将军,己就去布局了,温白再一次感觉到了己的没用,双手握拳懊恼地捶到了门框上,没停多久,就迅速地收回了手,蹦跶着甩了甩手,疼!真他娘的疼!
温白沉重地走到了常文政的床边,又撅起嘴给己吹了吹手,懊悔地看着昏迷的常文政,真是的,己早就应该察觉不对劲啊,己上山就用了一刻,李副将紧追其后,他还带着兵,怎那快,分明就是把山腰拱手相让,估计不弟兄也被他坑了,真没用!温白使劲捶了锤己的脑袋。
“你是嫌己太聪明了吗?”耳边传来常文政虚弱的声音。
温白急忙抬头,欣喜道:“你醒了?”
常文政挣扎着想坐起来,温白给他垫了个被子,常文政眯着眼一脸舒坦地靠着,温白也知道他是为了让己宽心。
常文政鼻子里了长长的一气:“老子竟然折在了这里。”
温白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安慰常文政没事吗?那多苍白了,像常文政这种人,怕是早就将生死看淡了。
温白闷声闷气道:“你好歹撑着见你老婆孩子最后一面啊。”
第102章 将军走好
“臭小子!”常文政笑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象牙。”
“早知道我
就不来了。”温白双手不安分地绞着,显得有些烦躁:“本来是为了提醒你提防些,是你还是…”
常文政淡淡一笑:“死的明白和死的糊涂还是有区别的。”
“有什区别?”温白闷闷不乐:“还不都是死了。”
“那不是。”常文政调侃道:“好歹我知道了是谁想害我,到了阴间也以诅咒他。”
温白被逗笑了,又觉得己的笑很不合时宜,他看常文政虚弱成这样了,又叹了气。
常文政笑看着他,道:“你知道吗?一开始温索瑜那个老王八蛋接你回温家的时候,我是极力反对的。”
“怕温玄失宠?”温白也跟他搭:“瞎操心。”
“温玄那个性子,根本没人欺负得了。”常文政想起己亲外甥那一脸的不一世,笑着摇了摇头。
温白点头,幽怨道:“都是他欺负别人。”
常文政失笑,道:“不过他是真的在意你。”
温白扯了扯嘴角:“血浓于水,我都知道。”
常文政又松了气:“你知道就好。”
常文政摸摸索索地从袖子里掏了一个写着“常”字的令牌,递给了温白,嘱咐道:“要是我撑不住了,你日后去了,就把这个给修儒。”
温白颤抖着手,接了过来。
常文政接着道:“我常说战场凶险,不让他从军,我知道他心里是怨我的,就像我当年怨我阿爹一样,不过修儒听话,不跟我似的偷偷跑去参军,也苦了他了,熟读兵书多年,却不得施展抱负。”
“若我死了,你就告诉他想做什就去做吧,这块令牌是以指使剩的常家军,真是笑…想当年我十万铁骑征战南北,如就只给修儒剩了二百人,呵…”
温白颔首,低落道:“你是在交代后事吗?”
“我要是现在死了,就是被你气死的。”常文政翻了个白眼。
温白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这样说,我有点怕。”
“刚刚不怕?”常文政失笑问。
温白:“你活着就不怕了。”
“是从始至终,你的处境都没有变化。”常文政语重心长道:“温白,人大多时候,都是败给了心中的恐惧。”
温白:“我还是怕。”
常文政回忆道:“我刚上战场时也怕,后来,怕着怕着就不怕了,习惯了。”
温白胡乱嗯了声。
常文政洒脱道:“现在才是交代后事,挺好了,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到边关,随便哪里,我得陪着我的弟兄。”
温白嘴上没说,心里却道,你现在这样就是被你给坑的。弟兄啊,还是不要太多的好,一两个就行。
温白异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好啦!”常文政费力地直起了身子:“趁着敌人在休整,我开始攻击吧,逃一个是一个…”
“你不要命了?”温白拉住常文政低吼道。
常文政铁骨铮铮道:“我戎马一生,你让我死在这里?”
温白眼光复杂地看着他,最终松开了手。
适夜,月上枝头,只有山脚的几簇火光噼里啪啦地烧着,山中寂静地有些不寻常,直到一阵嘶吼声划破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