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用膳时间快到了,因此农公公暂时没时间见她。
她便和红莲在尚膳监门左侧长廊的凳子上坐着等。
已是正午,烈日高照,空气闷热,周没有一丝风。
宋棠抬眼看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忽然想起师傅让她画一幅画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事。
师傅说画中只现蓝天、大海和飞鸟,画面看起来要非常的晴朗、洁净和开阔,并且要有美感、有生气。
宋棠很爱画画,并且画了不,但是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己此前从来没有画过蓝天、大海和飞鸟。
此刻天空呈浅灰蓝色,万里无云,给人深邃又广阔的感觉。
她在想,要如何将的开阔和生气通过画笔表达来。
如果在画中添几朵白云,看起来会不会更显生气?
她一边想一边在心里做着构图。
正当她想得入迷时,农公公从一侧的长廊往这里快步走来。
红莲忙在宋棠耳边提醒道:“小姐,农公公来了。”
宋棠立即从无边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起身朝农公公福了福。
农公公约莫五六十岁,两鬓已花白,眉毛也有一半白了,但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走路也健步如飞,看起来极有气势。
不愧是尚膳监待久了的人,知道如何食补。
待他近了时,宋棠朝他礼貌一笑。
农公公也笑着朝宋棠拱拱手,道:“方才忙着服侍皇上用膳,让宋姑娘久等了。”
边说边撩袍子在宋棠对面的凳子坐。
宋棠:“不碍事。”
接着开门见山道:“我此次来找您是想向您了解一司设监的祝公公,我听说您与他交情不错。”
农公公愣了愣,他原本以为她是来向他了解九天灵珠鼎被盗案的,没想到问的是另一回事,但显然目的也是为了查案,因此他心里多有些戒备。
但是他脸上丝毫不露,仍旧带着礼貌的微笑问:“不知宋姑娘想了解祝公公哪方面的事。”
宋棠:“我听说祝公公前段时间请假回老家去了,他回去之前有跟您说过什?”
农公公看了看手中的拂尘,道:“宋姑娘怀
疑祝公公跟此案有关?”
宋棠也微笑道:“只是想了解一。”
农公公点点头,“他在事发前不久请假回老家,这点确实会引人起疑。”然后他看向她道,“不过关于这个疑点,大理寺前段日子也来调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不妥。”
宋棠:“我现在和大理寺是分头查案的。”
农公公:“祝公公临走时并没有来跟我辞别,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说这话时他目光坦荡地看着宋棠。
宋棠回他一笑,又问:“那请问您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什时候?他跟您讲了什?”
农公公用手揉着脑门道:“我想想。”
倾,他答道:“我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二月十三日傍晚,那天我在筵札宫前面的湖边散了三圈步,谈了最近的天气,交流了管理属方面的意见,又讲了点后-宫妃嫔的事。”
他边说边看着宋棠,脸上带着笑意。
一个身患重病的弱女子居然有胆量参与调查朝廷重案,农公公尽管已经见惯了各色厉害人物,还是不免从心里赏识她的这份胆识和勇气。
第23章 上
宋棠点点头,又请他还原一当时祝公公说的话。
他犹豫片刻之后照做了。
没有一句是关于九天灵珠鼎的,也没有一句是关于祝公公将要请假回家的。
宋棠闭眼沉思,越想越觉得祝公公这里有问题,便问:“祝公公平日里有跟外面的人常来往?”
农公公连连摇头,很肯定地说:“据我所知,他从不跟外头的人打交道。”
宋棠揉了揉额头,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惊胆跳。
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渐渐清晰。
她起身跟农公公告辞,然后让红莲陪她去英华殿见皇帝。
红莲一听就惊住了,问:“我又不是真的找到了线索,干嘛要去见皇上?”
宋棠很笃定地答道:“不,已经隐约看到了线索。”
红莲忙问:“怎讲?”
宋棠:“回头我再跟你讲。”
她现在没心情讲,她要急着见皇上,怕事情被耽搁了。
红莲点头,没有再问,
用尽力气搀扶着她走。
用过午膳后,皇帝便要午休了,忽然得知宋棠求见,瞬间困意全无,忙让范仲通去看看。
范仲通快步从英华殿里来,见宋棠由红莲搀扶着立在殿前石阶的空地上,一如那日所见那般柔弱苍白,但神情中又透着坚强与淡定,笑容便从他的脸上溢开了,温声问:“宋姑娘是找到了新线索?”
当时皇帝已经说得很清楚,要她有了新线索才来见皇帝的。
宋棠:“不太确定,但是很值得重视。”
范仲通点头,立即领她进去。
皇帝看着她朝己走来,感到心里有久违的波澜涌动。
尽管宫里美人很多,尽管每一天他都从大臣或者公公那里得知新鲜事,但对于身在宫墙之内被层层保护起来的他来说,依然感觉到大部分的日子是死气沉沉的,但眼前那朝己走来的年轻女子,她甚至从不曾刻意在他面前展示什,却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一股新鲜的、活泉般的生命力,又像是一抹迎面吹来的春风般让他感觉赏心悦目。
尽管他并不承认他心里很高兴她的到来。
在她即将走近他时,他不知何故忽然很紧张,并且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赶忙用手扒了扒领上的扣子,以便以更加透气些。
然而他的神色是从容的,他的脸一如往昔般俊美高贵,加上他坐的位置高于地面很多,因此他以避掉宋棠的平视。
艰难地跪行过跪拜礼后,宋棠起身,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说:“皇上,臣女察觉到有一处疑,特来向您汇报,顺便和您探讨一。”
皇帝用无比威严的语气道:“嗯,你说。”
宋棠:“皇上,司设监的掌印太监祝公公于案发前五天请假回乡,假期两个月,不知这事您知不知道。”
皇帝微微一笑,带点不耐烦的语气道:“朕日理万机,怎会知道这些?况且也没人会将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告诉朕嘛。”
他边说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跟一个在某些方面与己力量相当的人交谈是很有意思的,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小美人。
宋棠:“臣女日上午去了大牢一趟,见了守馆员郁清、张文绶和傅见明,详细
了解了事发前后青铜器馆现场的事。”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他说:“据守馆员傅见明说,在九天灵珠鼎被盗前五天中午,祝公公曾亲到青铜器馆送伞,并向傅见明问了‘青铜器馆现在分几班’、‘哪个班最轻松’等不太像他这个级别的人会问的问题。”
皇帝当即明白她想说明什了,他语气平静道:“尽管他问的这些问题加上他在那样的时段内请假回乡这两件事让人觉得有些疑,但这世上也不碰巧之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根本不证明什。”
宋棠:“所以臣女此次来是想就这件事去深挖一,看看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皇帝挑了挑眉,道:“案发后,大理寺也着重调查过他,发现他一无与外头的人有密切来往,二无作案动机,三无作案的胆量,便没有对他深查去了。”
一般来说,如果发现对方没有作案动机以及时间地点上的疑,加上没有证据,大理寺是不会再耗费心思调查去的。
他会马上转移到更加疑的事物上,以便在最短时间内获得第一手线索。
除非很有必要,否则确实不适合花费人力物力在一个虽疑但疑点尚不足以构成证据的人身上。
宋棠并非查案方面的科班身,她不拘泥于这一套,她只按照她所认为的方式来查,皇帝觉得这样也挺好,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想提醒她——也许她这做到头来会是白忙一趟。
宋棠并没有因皇帝的这番话而退缩,她淡定地问:“请问大理寺是通过向他周围的人了解他还是直接去他的家乡当面询问他?”
一直在一旁静听着的范仲通立即朝宋棠看去。
他觉得她这问题问得好。
她似乎无论别人怎阻难她,她都有法子化解,进而得到她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