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夸张吗?”
熊林颇为无语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岑念,顺手递给她一杯咖啡。
控制饮食再加上个子疯长,他脸上的婴肥褪去了些,锋利的颌线已经初见轮廓。初见时那个小恶鬩一样眼睛溜圆的俊美年,如也多了几分成熟的模样。
“那是你没有在剧组待过……我陪着赶场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天天吃外卖盒饭,一脚已经踏入猝死边缘了。”
岑念一咬肉汁满满的牛排滑蛋三明治,声音哽咽,“外人光看娱乐圈挣钱,不知道其中有多辛苦。我觉得江与臣比我更累,他一天睡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了。”
熊林“唔”了一声,眯起眼睛远远端详了江与臣一眼:“确实。我感觉比起跑V.LA线宣传的时候,江哥脸色好像苍白多了。”
天拍的是夜景戏,取景地选在山里。拍摄的是秦锋即将国参加商务谈判的前夜,到己母亲的墓前祭拜的场景。
为了复仇,为了事业,他在公司忍辱负重,放弃了与女二的感情。眼他几乎已与男主抗衡半壁江山,只待拿这场商业合作,就以借此机会正大光明地在董事会上提换人的提案。
——虽然他己也料想不到,这是最后一次跟亡母交谈的机会了。剧本早已写定,他会死在前往机场的路上。
心思费劲,最后只落得一场空。
“只差最后一步,我就以踩在当年欺凌过您的那群混蛋头上了。”
监视器内,身形高大修长青年从墓前缓缓站起,一头黑发在风中凌乱飘舞。眼中像是沉寂的一堆灰烬,只有提到复仇时才燃起一星半点的火星:
“……等一切待定,我就把秦家的墓园推平,把您安置在那里。我会让人把松树掘了,多种些风信子。您会喜欢的。”
他最后安静地看了那块墓碑两眼,转身离去。走山坡时,却像是失去了力气般踉跄着靠在了树上。
一滴泪几不见地从他眼角滑过,飞快地消失在了衣襟里。
……
“过!”
导演在监视器后满意地首肯,搓着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以啊小子!渐入佳境啊!”
作为业界小有名气的人
物,他在片场也是随心所欲惯了。演员表现不好,他骂的狗血淋头;状态上来,他又变脸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江与臣进组以来的表演显然让他喜望外,眼他招呼工作人员的声音都格外热情:
“人呢?赶紧过来给小江披衣服。哎呦这脸白的……冷不冷?太入戏了吧?”
“还好。谢谢。”
一镜头,江与臣就又恢复了那副人前冷淡礼貌的样子。他从岑念手里接过风衣外套,装作不经意地划过她的指尖,语气平静地跟导演交流:
“晚没有我的场了吧?”
导演瞄了一眼统筹。后者查看了一眼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肯定回答:“没了。等会只差在山里转场拍几个配角的戏份。”
“那你先回酒店吧,看看明天的本。”导演扭头叮嘱,“眼见快杀青了,这几天注意身体啊!这手凉的……”
他边摇头边啧啧了几声,又重新坐到椅子上看刚拍摄好的镜头。
乍一走人群,熊林就精神抖擞地围了上来。他上打量了江与臣两眼,张开双臂就要求拥抱:
“后天你杀青,队长和贾思野他说到时候一起来看你。江哥你这状态——”
熊林斟酌了片刻,“怎说呢,为什表情臭得一如既往,眉梢眼角却透着点脆弱感呢?”
“……胡说八道。”
江与臣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熊林的手臂。后者也不嫌尴尬,小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搭上了岑念的肩膀:
“好好好我不沾你,这毛病真是一如既往……我跟你助理说总行了吧?你吃马卡龙吗?我订80份过来?”
后半句话是笑眯眯地对着岑念说的。
岑念:“……”
她扯着嘴角笑了一,动作故作然把己的肩膀从熊林的鬩爪里解救来:“……那个太甜了,换黑森林蛋糕以吗?”
熊林哈哈一笑,毫无性别意识地胳膊一搭,重新靠在了岑念肩头上:“以!大家都是熟人客气什!江哥你吃吗?”
空气却突然沉默来,半晌没有回音。
熊林头皮一麻,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撞进江与臣黑漆漆的眸子里。他身子重重地倚在树上,脸
色苍白,一手捂着腹部,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搭在小助理肩上的手。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熊林却不觉地咽了水,微微松开了手。他看着岑念像雏鸟回巢一样飞快跑去江与臣身边的背影,小声发问:
“江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江与臣没说话。只从岑念肩膀上抬头,冷淡地觑了他一眼。
“我不舒服。”
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低声在岑念耳边抱怨,“也不想吃那些甜的。不让他走,你现在带我回酒店?”
“江小朋友,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岑念想到了上次的事情,以为江与臣故技重施:“你借都不带换一个的。这些骗不到我了,书上说公兔子不会假孕……再说熊林特意来探班,这着急撵他走多不好。”
她边说边扶着江与臣坐到椅子上,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俯身用样小的音量在他耳畔叮嘱:
“不过天你的演技确实更上一层楼。算了,不想跟人打交道的话你就别走动了,我来处理。我现在带熊林在片场转一圈,把他送走后回来找你。”
……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渐渐远去。风里传来他三五不时的交谈,不过随着距离拉远,声音很快就弱了去。
江与臣咳嗽了一声,默默捂住了己的小腹。
那个喊着狼来了的孩子,最后失去了己全部的羊群。
而他因为贪恋那份纵容和关注,一时坏心眼装虚弱说己假孕。谎言被戳破后,眼看着岑念远去的背影却无法开挽留。
大概所有的谎言,最后都会付真挚的代价。
“是我大概是真的……”
江与臣小声喃喃了一句,胃里随即又泛上一阵酸水。逼得他弯腰去,呕吐胃里本就不多的食物残渣。
眼前的世界一片晶莹,狭长的眼角泛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深深地喘了几气,突然眼前一黑,泄力地坐到了地上。
第60章
江与臣突然昏迷这件事在剧组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起初只是呕吐, 再起身时却发现使不上力气。等工作人员听到声音闻讯赶来时,他
只抬头向远处张望了一眼,就重重地仰倒在地。
拍摄现场没有急救箱, 分导演只叫着场务, 几人合力把江与臣夹起来, 急匆匆地送回了酒店。
“你去哪了!吓死人了!你江与臣晕倒了你不知道吗!”
岑念乍一从场外回来,孙景柔的助理就猛地冲上来, 拽着她的胳膊一惊一乍地叫:
“我的天哪, 我还以为他脸色这一阵子越来越苍白是造型要求。原来他身体真的差到这种地步了啊!”
“……你说什?”
“哎呀江与臣!现在在酒店房间躺着呢!医生也不知道来没来,你快回去看看!”
岑念晃了晃头,像是没反应过来听到的是什。
而后她后退了几步, 猛地朝酒店方向飞奔而去。
——不应该把他的话当成玩笑的。
路两旁的风景飞快地向后略去, 片场明亮的灯光在身后愈来愈远。岑念攥着拳头埋头猛冲,肺部火燎燎地一片疼,几乎跑得喘不上气来。
脱水, 心悸, 过呼吸症……
她之前以为“假孕”是一句谎言,从那之后就再没有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江与臣的身体状态上。是却不曾想过,其他娱乐圈艺人常见的疾病,也一样会降临到江与臣头上。
她被保护了很久,被逗弄了很久,也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太久。久到她以为江与臣永远都是那个强大恶劣,高冷善良的大明星, 却一时忘了他也会有病弱受伤的时候。
……事情怎会搞成这样。
酒店的轮廓在黑暗中渐渐浮现, 岑念推开旋转门,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中一路狂奔。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她几乎是着眼泪冲到走廊尽头, 上气不接气地推开了最东头的那个房间。
分导演和场务表情严肃地围在床前,周围还零散地站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江与臣倦怠地靠在床头,发丝漆黑,肤色苍白。薄薄的一片唇毫无血色,像是春末开败的白玉兰。
“我还是坚持你该去医院一趟。”
分导演朝门望了一眼,见是岑念,很快又低头跟江与臣交涉,“虽然你现在醒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身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