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就不多说了。天雷铭学也在这。杨子夏，你都想好要说的话了吧？”米娜语气严厉。

“呃……”杨子夏犹豫地缩了缩脖子，“我想好了。”

“那你就说吧，我和何老师，还有你家长都在这听着，你好好地说，把话都说仔细了。”米娜双手抱胸，神情凝重。

杨子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雷铭面前，雷铭抬头看着他，最后也站了起来。两人离得很近。

杨子夏盯着雷铭胸前的校服拉链，拿己准备已久的腹稿：“雷铭学我要向你道歉。上周在体育馆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打了你，让你受了伤，我很抱歉，在这里跟你说一句对不起，希望你原谅我。这件事是我做错了。”

杨子夏觉得己的耳朵在烧，他想抓一耳朵，但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只要他动弹一，都会打破空气中某种脆弱的物质。

他看见雷铭的胸膛轻微地起伏了一。

“我原谅你。”雷铭说。

米娜欣慰地看着杨子夏和雷铭，连嘴角露赞赏的笑意也不晓得。杨子夏瞄见她的神情，只觉得好笑。他和雷铭就像两个木偶，不过是在完成她这些老师排好的剧本。你好我好大家好，学生礼貌谦让，见到老师会问好。

但是演员也会即兴发挥，他杨子夏才不会演别人写好的剧本。

“是你的朋友章鑫也有错！”杨子夏忽然大声说。他抬起头，直视雷铭的目光。“他用篮球砸我，你和他是一个篮球队的，却没有阻止他的这种行为。我打你，是因为你拦着我，不让我对他还手，所以我才把气撒到了你身上。如果我要向你道歉，我认为章鑫也应该向我道歉。”

杨子夏闭上眼睛，梗着脖子等待米娜落来的鞭子。

画室里静悄悄的，杨子夏一时间以为己失聪了。他睁开眼睛，撞上雷铭的目光。他从雷铭的眼睛里读到一点笑意。

他以为己看错了，因为雷铭仍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

米娜刚要说话，但被何燕拦住了。她对米娜冲两个学生使了个眼色，让米娜等待雷铭的回应。

“我知道了，”雷铭说，“我会转告章鑫。这样就以了吗？”

杨子夏再也装不住

己强硬的气场，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廓，暗暗了长气。“呃，行，以。”

呼，这比告白还刺激。杨子夏心想，没想到他竟然真给雷铭这孙子道歉了。他之前在厕所挨章鑫的那顿揍他还没好好还回去呢。不过，要是雷铭真说服章鑫，让他给己道歉，那这事也不是不过去。

不过……雷铭那家伙说的只是场面话吧？杨子夏偷偷瞟了他一眼。雷铭已经坐回己的座位上，坐姿端正，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大腿上。这小子以为己在军训呢？

“米老师，刚才杨子夏的道歉我都听到了，雷铭也原谅他了，我看……这事就先这样吧？”何燕踌躇道。

“还有一件事。”米娜探身朝向杨旗。杨旗本在看戏，没想到米娜还是找上了他。他看得来，这个比何燕年轻的老师要“轴”上一点，没有老教师那圆滑好说话。

“这次杨子夏打了雷铭，雷铭身上受了点外伤，您看看是不是需要一点医药费……对这位学表示一补偿的意思？毕竟孩子犯的错，监护人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米娜说。

杨子夏愣在那里，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一个道歉不够，还要他哥赔钱？

杨旗早就料到会有这一。他一想到他上周末兼职赚的钱都会赔进去，就想揍杨子夏一顿。他刚要开，但被雷铭抢了先。

“米老师，您不用说这种话。我身上的伤真没什，医务室的老师拿碘酒的纱布就处理好了，没有花什额外的医药费。真的。我己的伤我再清楚不过了。您为我考虑，我很感激，但是这点伤真的没什。”雷铭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米娜看着雷铭，又看了看杨子夏。何燕看她的犹豫，也为雷铭帮腔道：“算了米老师，既然雷铭都这说了，就这样吧。杨子夏天也跟雷铭真诚地道歉了，我相信他之后会改正己的毛病，他的家长也会监督他的。杨子夏虽然毛躁了点，但只要跟他把道理讲明白，他还是听进去的，不然我天也不会专门在这里，做这些事情了。”

连续得到两张反对票，米娜深吸了气。她不想把事情做太绝，也不想让杨子夏恨己，只想让他知道错误的严重性，次不要再犯。在开学一个月内，就打了两次架，这些孩子一定有己

的理由，但不愿意说来给老师听，那她也不强迫对方。

“杨子夏，那你不保证，从天之后，再也不跟别人打架？”米娜望着杨子夏的眼睛。

杨子夏把校服的拉链拉到最上方，让领遮住己的嘴。他闷声说：“我……我保证。”

“你大声点。”

杨子夏放揪着衣领的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架！如果再犯，我就在全校人面前做检讨！”

“好，这话是你说的，我天在这里的人都听见了，何老师你也听见了，”米娜说，“如果你再跟别人打架，就在升国旗仪式上念检讨书。”

杨子夏沉重地点了一头。

“那行，天就先这样吧，我没有什要说的了，何老师你还有什话要说吗？”

“没有了。杨子夏是个聪明的学生，心眼也不坏，我相信他会改过新，”何燕拍了拍杨子夏的肩膀，“看他上英语课那认真就看来，好好学习啊杨子夏，说不定考到我3班呢。”

和雷铭一个班？您饶了我吧。杨子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嘴上说：“谢谢老师。”

“那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我跟杨子夏家长还有些话要说，”米娜说，“让何老师在这里待这久，也耽搁您太长时间了。”

“教育学生的事，哪说是浪费时间，你慢慢聊，我就先回了。”何燕边说，边心想，米娜这个刚工作没几年的老师果然不小觑。她带7班不是没有理由的。

米娜目送着何燕和两个学生离开画室。躲在后面的杨旗连忙掏手机，给杨子夏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红旗的蛋：你跟雷铭说一声，放学后我请你俩吃饭，就在学校对面那家披萨店。

红旗的蛋：别放我鸽子。

米娜关上画室的门，走回来，在杨旗对面坐。杨旗发完了短信，连忙把手机进裤兜里。

米娜郑重其事地说：“天本来我是想和杨子夏妈妈说这些话的，但是她不是差了吗？所以我就跟你说吧，希望你把这些话转达给他妈妈。”

杨旗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老师您说。”

“其实杨子夏这孩子，我认为他很有潜力。

他只是缺充分的关注。如果你家长多关注他，比如定期问一他的学习情况，检查一他的作业，问一他在学校过得怎样，给他积极的鼓励，我认为他是对学习产生兴趣的。他头脑不笨，只要感兴趣的学科就会学得很好，比如英语。刚才那位何燕老师就是我班的英语老师，她对杨子夏的印象很好，这孩子在她课上表现得跟别的课上都不一样。你知道他为什对英语那感兴趣吗？如果他要是上我的课跟上英语课一样就好了。”

“哦，这个啊，”杨旗笑了，“估计是因为杨子夏经常听英文歌吧。他想搞懂那些歌词，就会去查词典。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是会弹乐器对吧？”

“是啊，他会弹贝斯。他以前还练过吉他，是我教他的呢。”

“看来，你跟他感情挺好的。他有什话，也是跟你说，不跟你妈妈说吧？”

“老师您真猜对了。唉，不过那是小夏上高中之前的事了。他上高中之后，是到青春期了吧，有什事都藏在心里，也不怎跟我沟通了。他打架这事，估计就是憋在心里太久，我没及时发现，给您添麻烦了。”

杨旗态度奇得好，米娜对他的印象不由地改观了几分，于是接来的话也说得直白了点。“嗯……我知道你是单亲家庭，你母亲平常忙工作，也没时间多陪陪你。杨子夏还在读高中，未来路很长。这两年时间很关键，如果拼一拼的话，还是考个好大学。这方面，希望你作为他哥哥也好，还是他母亲也好，都多督促一他，让他对学习这件事重视起来。”

杨旗不住地点头，感觉己提前进入了婚后带孩子的阶段。“老师您说得是，我会转告我妈的。我做，呃，家长的，以后会多注意这方面，努力让杨子夏考个好大学。”

“嗯，作为他的班主任，我也会对他负责，督促他学习，不过班里的学生很多，我不说偏袒某个学生。这方面还是需要你家长多功夫，孩子的未来和我每个人都息息相关。”

米娜说这些话的时候，杨旗不住点头，但听进去多，恐怕只有他己心里有数。如果杨子夏真像他班主任说得这聪明，那就得让他通过高考飞这座城市，至不像

己那样在Z大混吃等死。是这些道理，就算他明白，杨子夏也不见得拎透。这座校园太窄，他看到的只有从这扇窗，到对面教学楼的距离。

我的人生的前三分之一已经确定了，小夏的路还没有成形。我也好，老师也好，不过是想尽地让这条路向更远的地方延伸，让他不仅看见山之外的旷野，还有世界尽头的海洋。

第11章

如果在平时，听见有榴莲披萨以吃，杨子夏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但是天在多多披萨屋里，他迟疑了。

坐在他对面的雷铭一直在低头玩手机。两人打进这家店之后就没交谈过，只是点单的时候跟杨旗说过话，舍五入也算间接交谈。杨子夏没闹明白，他哥为什要请雷铭吃饭，他压根就不想跟雷铭坐在一张桌子旁。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酷刑。

桌上有一份8寸的榴莲披萨，一份6寸的水果披萨，两份薯条，一个锡纸盒盛装的芝士土豆泥。雷铭和杨子夏都没开动，直到杨旗托着一沓餐巾纸回来。

杨旗诧异地说：“你怎还没吃？别等我啊，这客气干什。”

雷铭把手机放进校服袋里。杨旗递给他一次性手套，他接过，道了句谢。

“还想吃什跟我说，我去点。”杨旗对雷铭说。

“呃，好。”雷铭一时有点不太习惯杨旗的热络。

杨子夏吸了果汁。“哥，我老师跟你说什了？”

“让我好好监督你学习。”杨旗撕一瓣榴莲披萨，绞断拉丝的芝士。

“她没说别的？”

“你老师挺看重你的，她希望你努力一，考个好大学。”

“这跟她之前骂我时说的不一样啊，”杨子夏说，“我还以为她对我挺失望的。”

“她那是气话，你当真？”杨旗看了一眼雷铭，“对了，雷铭，你学习成绩挺好吧？”

“啊？”雷铭抬起头，嘴里了一半的披萨还没咬断。他囫囵把披萨吞去，说：“嗯……就那样吧。”

杨旗笑了，说：“别多想，我不搞攀关系那一套。天请你吃饭，是替杨子夏给你赔礼道歉。刚才你也没要医药费，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说到底，我

这个当哥哥的也有责任。”

雷铭连忙把披萨放，说：“您太客气，杨子夏刚才不是已经道歉了吗？我也原谅他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杨旗笑着说：“那就好，你都是年轻人，有什话说不开？小夏他有时候比较冲动，容易犯错，希望这件事也让他长点教训。”说到最后，杨旗轻轻拍了一杨子夏的头。

杨子夏差点被一披萨噎住。他把食物咽了去，说：“知道错知道错了，师傅别再念紧箍咒了好不好。”

“我高中时候也没你这皮啊，真是奇了怪了。”杨旗托腮沉思。

“听您刚才跟何老师说，您也是从华英毕业的？”雷铭客气地问。

“嗯，我年前毕业的，那会体育馆还没盖好呢，”杨旗说，“没想到你现在篮球队都经营得这红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