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要睡觉了,再不睡一会念念饿醒了又睡不了了。”
吴霖的声音软软的,眼神也毫无防备,就像只被辛望云豢养在家里的小动物,永远信他爱他,永远等他回家。
——但这些都不是真的,辛望云在心里默念,没有一种小动物像吴霖一样狡猾,你给他一颗糖,他就还你一把刀。
“行,那你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什事叫我。”
抬起盘子,辛望云转身打算站起来,衣角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拽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吴霖薄唇轻启,看那嘴型竟然像是要喊哥哥?
“你……”
——不是哥哥,也是,怎呢?
“对不起……”晚的吴霖真的很温柔,辛望云静静看着他,心里全是剜心刻骨的舍不得,“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不开心点,以后不要再生气了?”
以后?我还有以后吗?辛望云不觉地握紧了拳头:“不,我会一辈子记你的仇,永远不忘记你做的这些事情,就算进了坟墓也要一直恨你。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太轻松,没有好散,就谁也别想好好过。”
没有甜蜜祝福,也没有珍贵礼物,辛望云给吴霖过了一个极其惨淡的生日,等夜幕尽数砸,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己的初衷本不是如此……
屋里的吴霖和念念已经睡着很久了,他轻手轻脚推开门,想看看两人掀被子了没。结果刚一进屋就看见吴霖那个聊胜于无的手机屏幕亮着光,走进一看,是一条新微信提醒,发信人宫羽。
这是谁?陌生的人名催使辛望云堂而皇之的解开了吴霖的密码锁,然后顺着人名点开了微信聊天记录。这人给吴霖发的……是一份体检报告的照片,检查项目杂七杂八的他看不懂,但是照片右角一个小小的Logo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协力医院,他未查名单上的最后一家。
第67章
大暑将至,居高不的高温已经稳稳当当地攻占了泉临,再加之连续数日的曝晒雨,热空气全都被困在了城市低空,每一次呼吸都是和气流的生死拉锯。
早上七点半,在协力医院实习的小姑娘换上了护士装。和公立医院统一设
计的护士服不一样,协力的护士裙是粉色的,还带有一个白色丝的小披肩,属类型医院中设计感最佳。她对着更衣室的镜子满意地捋了捋己的头发,转身向一楼问询台走去。
天她到得早了些,因为高温天气的早班地铁挤着太难受了,所以她宁愿提前半小时门,也要给己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但明显这个医院里有人到得比她还早,门诊窗开始挂号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整,现在才堪堪七点半,空无一人的候诊室大厅里就已经坐了一个Alpha,而且看样子是已经来了很久了。
小护士从问诊台探小半个身子,想偷偷看一这个孤独的病人是谁。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这个人个子应该很高,等候区舒适的软椅靠背只抵住他的腰,还有大半截身子悬空露在外面。平直的肩膀很宽,即便是宽松的T恤也掩盖不住身体的流畅线条。不知道他是来看什病的,周围也没个人陪着,看上去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肘关节一动不动的杵在膝盖上,两□□握撑着脑袋,这个姿势会让他的肩胛骨更加突。被美好□□蛊惑的小护士意识地咽了唾沫,在心里暗暗希望这个人的脸和他的身体一样好看。
八点,候诊室大厅的喇叭准时响起,小护士还没来得及招呼等候的病人,刚才还一动不动的那个高大身影就一个箭步冲到了己面前。
“您好,我找宫羽医生,请问应该挂哪个科的号?”
——果然脸也很好看!完全不输身材!
“呃……呃……宫主任……”从未这近距离的接触过帅哥,小护士整条头都痉挛了,“宫主任他呃在……三楼。”
“不是!我问的是应该挂哪个科的号!”
帅归帅,但性子确实是急了点……小护士一面在心里默默吐槽,一面伸手指了指门诊三楼的指示牌:“产科,您是一个人来的吗,产科是不允许Alpha进入的,请问您是有什问题需要咨询宫主任吗?”
“不是我,是我爱人……他……哎,情况很复杂,我需要和宫医生当面说!麻烦您帮我约他过来吗?所有的问询时间都以按照你医院的标准收费!”
噢,原来不仅帅,还很有钱,仅仅是问几个问题就想着要付钱,这样的主也是世间罕见了。
“
我不确定这样不行,要不您先在这里等一,我帮您去问一宫主任,如果以的话,我就带您上去找他。”
“谢谢!麻烦您了!”
小护士走得很快,因为那个病人看上去一秒也等不了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怀孕的爱人了什问题。
连续数日失眠的宫羽昨天又失败地数了一宿绵羊,他简直怀疑陆向舟是不是在家里了什蛊,不然为什这人一不在己就会失眠,明明平时他睡觉的时候也什都不会干啊。
“宫主任您现在忙吗?楼有个Alpha急着要见您,说是爱人了点问题。”
因为太着急,小护士门都没来得及敲便直接闯了进去,结果就看见宫羽顶着两个加浓加粗的黑眼圈幽怨地望着她,仿佛她才是那个害人失眠的罪魁祸首。
“宫宫宫……对不起……我不知道——”
“得了,什公公,不敲门就算了,怎大清早的连性别都给我改了?”
看宫羽没生气,小护士偷偷吐了吐头:“对不起嘛,我太着急了,就楼那Alpha,他很早就来了,一直在等着见您,但三楼是不让Alpha进来的,所以我想问问您这事要怎办?”
宫羽抬手看了看表,8:10分,粉红色的走廊上还空无一人:“让他上来吧,来的时候把信息素除臭机开到最大,之后如果有病人就让他退远点等一。”
小护士轻快的脚步声“蹬蹬蹬”远去,没过多久,就给他领过来了一个高大的Alpha。宫羽微微蹙眉,感觉这人好像比己都还高了这一点,说是有事问他,气场却直接撒到了十米开外,该不会是来搞医闹的吧?
“抱歉宫医生,这大清早的来打扰您,我是吴霖的家属,想向您咨询一他生孩子时的一些细节。”
吴霖的家属?听到名字的瞬间宫羽整张脸都垮了去,若不是职业素养拦着他,他甚至想直接叫保安把这人给拖走。
“不好意思,病人的信息我是绝对保密的,除非本人前来询问,否则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对外透露,就算‘家属’也不行。”
宫羽刻意加重了一“家属”的发音,希望这个只管快活不管生养的狗男人识相点赶紧滚蛋。
“不是……您听我说,”看宫羽打算逐客令,辛望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吴霖前阵子肝损伤晕倒了,省医医生说他子宫被摘除了,不知道术后有没有用什伤肝的药物,我问他他死活不肯说,好不容易才查到您这,——”
“他死活都不肯说?知道他为什死活都不肯说吗?因为对你这种人他妈的没什好说的!噢,怀孕的时候你不管,生孩子的时候你也不管,现在人了问题了想着来找我了?你怎那及时雨啊?”
睡眠不足的焦躁加上和吴霖的仇敌忾,一向风度的宫羽开始完全不顾形象的破大骂,要不是看体格打不过,他现在简直想徒手揍这人一顿。
“嗯?”被宫羽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吼懵了,辛望云一直到快被推门了才扶着门框转过身,“不好意思,您误会了,我不是……他那个Alpha,我是他……前男友……”
前男友三个字音量陡然降低,任凭宫羽再在气头上,都听了眼前这人的委屈。
“前男友?什意思?”
“就是……吴霖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
“那你为什在这?”
“遇见了,没办法不管,吴霖那样子……”
辛望云话没说完,但是宫羽听懂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前男友上赶着送关心,他想了想吴霖的脸,心道也是,没有一个Alpha以对那样的人不心软。
“你进来吧……把门关上。”
宫羽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为了让孕妇放松的安抚沙发有着难以言喻的柔软和舒适,但辛望云却觉得如坐针毡,即将揭晓的事实让他莫名的心慌,名叫吴霖的黑洞仿佛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就等着他投罗网。
“我之前还专门提醒他去看肝胆外科,结果他没去是吗?”宫羽问。
“应该是没去吧,我也不知道。那天他当着我面突然晕倒了,送去医院以后我才知道他……他生了这严重的病。”
宫羽微微叹了气,然后突然起身拉开了身后铁皮柜里的一个抽屉,翻找半天,掏一个文件夹给辛望云递了过去:“喏,这是吴霖的病例,他当时难产打的急救电话,送过来时子宫已经保不住了,术后又因为信息素
停止分昏迷了很长时间——”
“信息素停止分?!”即便是生理常识再差的人也知道信息素停止分是什意思,作为AO两性最重要的性向特征,性没有信息素就相当于心脏没有心跳,辛望云整张脸从睫毛到嘴唇都在发抖,“他……他……昏迷了多久?”
“一个半月,最后是靠孩子的信息素唤醒的。那段时间为了刺激他的性开始重新分信息素,我用了一些大剂量高强度的诱发剂,里面有几种是伤肝的。”宫羽用笔在吴霖的病例上圈了几个词,接着说,“就是这几个,你拿去给吴霖现在的主治医生看,他知道要用什对冲药物。之前他院的时候我就特意叮嘱过,让他千万不以过度劳累,这几种药对肝脏的损伤是暂时性的,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以然排体内,看来这个他也是没照做了……”
辛望云好看的喉结上滑动了几次,却什声音都没有发来。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这份病例你不带走,只用手机拍个照,吴霖现在怎样?”
“不太好,”辛望云声音低沉,“什都不给我说,也不配合治疗,如果天没找到您……我都不知道该怎办了。”
“他就这个性格,”宫羽突然有点情对面的这个Alpha,“之前也是什都不告诉我,名字用的也是假的,要不是生孩子那天给他揣领带的时候顺手摸到了他搁在裤兜里的身份证,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为什要揣领带?”
“留个念想吧,说是让他怀孕的那个Alpha留来的,跟宝贝一样,什时候都带着,也不知道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有什好惦记的。”
“您还记得那条领带长什样吗?”
宫羽发现这人说话的音调突然变大了,声音听着也有些发抖,是知道些什吗?
“就是一条红领带,Burberry暗格纹的,不太常见的颜色,估计是什季节的限定款。”
“什?!”
辛望云庆幸己天没有开车过来,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连方向盘都抓不住。刚刚匆忙告别了宫羽之后,他整个人几乎是从三楼摔来的,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吓得旁边扶他的保安也跟着一块发
抖。
“师傅,就在青云路菜市场后面,麻烦您再开快点!”
宫羽中的那条红领带似乎现在就勒在他的脖子上,而且还在一点点的绞紧。Burberry暗格纹红色领带,还是季节限定,梦境和现实重叠,稀薄的空气蒙住他的鼻,梦中吴霖痴迷的眼神和柔软多汁的身体一帧帧从他脑子里划过,在租车驶达停稳的那个瞬间完全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
车,上楼,五楼的楼梯从来没有这漫长过,辛望云感觉即便是登月都没有这艰难。生锈的铁门发难听的“嘎吱”声,那天被己踹翻的箱子还狼狈的翻到在地上,里面的行李散落得到处都是。顾不了这多,他迈开沉重的脚步直接踩在了那些五花八门的婴用品上,有的被踩脏了,有的直接被踩碎了。
到了卧室,他用近乎粗暴的力道拉开了吴霖的衣柜门。只见那个大铁皮盒子正七扭八歪地躺在衣柜角,盖子已经被人打开了,两个本子不在里面,只有小一点的铁盒还怜地呆在原位。因为手实在抖得太厉害,辛望云用力掰了好几次才揭开铁盒盖子,小小的铁盒轻轻的,里面只了一条卷得仔仔细细的红领带。
——一条被弄丢在吴霖订婚宴上,此后只在己梦中现过的红领带。
第68章
念念是我的孩子。
辛望云站在衣柜旁边,就像站在零三十度的贝加尔湖湖面上。寒风卷着雪沫呼啸而过,体温像是世间最笑的抵抗,疯狂地叫嚣,然后束手无策地投降。大的冰蓝色裂缝从脚一直蜿蜒向前,世界明明已经崩裂,却冰冻在这瞬间想看看这无的人类打算怎应对。